汾河湾
京剧《汾河湾》
1958年9月26日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实况全剧录音
梅兰芳饰柳迎春 马连良饰薛仁贵
董梦庚饰薛丁山
司鼓：裴世长
操琴：姜凤山、王瑞芝

———第一幕———

（柳迎春上。）
柳迎春（引子）
儿夫一去无音信
望断肝肠珠泪淋
（念）
儿夫去投军
撇奴受苦情
寒窑生一子
打雁度光阴
（白）奴家柳迎春，配夫薛仁贵
前去投军，去了一十八载，渺无音信
是我在这寒窑生下一子，取名丁山
今年一十七岁，每日在汾河打雁
我母子就在这寒窑苦度光阴
看今日天气晴和，不免唤他出来
令他往汾河湾打雁便了
啊 丁山儿哪里？
薛丁山：来了~
（薛丁山上。）
（念）
爹爹往长安
一去十八年
寒窑生下我
取名叫丁山
（白）参见母亲
柳氏：罢了，一旁坐下
丁山：告坐
啊母亲，将孩儿唤出有何训教？
柳氏：儿啊，今日天气晴和
你可往汾河湾打些鱼雁
你我母子也好度日啊
丁山：孩儿不去了
柳氏：啊，儿为何不去
丁山：儿昨晚偶得一梦甚是不祥，故而不去了
柳氏：诶，儿小小年纪说什么夜梦不祥
为娘有几句言语儿且听了
丁山：是
柳氏【西皮原板】
儿的父投军无音信
靠儿打雁奉养娘亲
将弓弹和鱼镖付儿拿定
不等日落儿要早早回程
丁山：母亲呐！
【西皮摇板】
母亲训教儿遵命
汾河打雁走一程
辞别母亲出窑门
不等那红日落儿就回程
柳氏：早去早回
（薛丁山下。）
【西皮摇板】
一见丁山出窑门
倒叫为娘我挂在心
无奈何我把这窑门来进
等候娇儿打雁回程
（柳迎春下。）

———第二场———

（薛丁山上。）
薛丁山【西皮摇板】
寒窑领了母亲命
汾河打雁度光阴
弹打
弹打南来张口雁
枪挑
枪挑鱼儿水里翻
耳旁听得銮铃震
那旁来了一军人
薛仁贵：马来！
（薛仁贵上。）
【西皮摇板】
一马来在汾河湾
见一孩童打雁玩
这弹打
弹打南来张口雁
枪挑
枪挑鱼儿水面翻
甩镫离鞍下走战
再与孩童把话言
薛仁贵：这一玩童，在此作甚？
丁山：在此打雁
仁贵：打雁为何？
丁山：打雁充饥
仁贵：我且问你
一弹上去，能打几雁落地？
丁山：俺一弹上去能打双雁落地
仁贵：我却不信呐
丁山：军爷不信，待我打来你看
仁贵：好好好，你且打来
丁山：军爷站定了
【西皮摇板】
军爷不信抬头看
弹打双雁落眼前
仁贵：呃，这一玩童，你这不足为奇
为军的一弹上去能打三雁落地
丁山：我却不信
仁贵：借弓一用
丁山：不要损坏
仁贵：哎呀且住！
看这玩童倒有些本领
有了，不免将他收在身旁
日后也好作一膀臂
（虎形上。）
哎呀且住！
看那旁来了一只猛虎
倘若伤害娃娃如何是好？
有了，身旁带定袖箭，不免赏它一箭
娃娃闪开，看箭！
丁山：哎呀！
（薛仁贵射薛丁山倒。虎形背薛丁山下。）
仁贵：且住啊！
实指望将猛虎射死，不想误伤孩童
此处是非之地不可久待
待俺拉马走去呀
（薛仁贵下。）

———第三场———

柳迎春【内西皮导板】
娇儿打雁无音信
（柳迎春上。）
【西皮原板】
倒叫人一阵阵坐卧不宁
（天到这般时候，丁山儿去了半日，怎么还不回来呀）
我只得出窑外把娇儿唤定
（啊，丁山儿，天不早了，快快回来吧）
（这个奴才到底往哪里去了）
（啊，丁山，快些回来吧）
眼睁睁红日落就不见儿回程
（薛仁贵上。）
薛仁贵【西皮流水】
适才离了汾河境
一马儿来在这柳家村
坐立在雕鞍用目睁
见一位大嫂在窑门
前影好像柳氏女
后影好像柳迎春
翻身下了马能行
【西皮摇板】
见了大嫂礼相迎
仁贵：哎大嫂，这厢有礼了
柳氏：这厢还礼
啊军爷，敢莫是失迷路途了？
仁贵：不错，正是失迷路途
请问大嫂，哪里是柳家村？
柳氏：军爷问的柳家村？
仁贵：正是
柳氏：你来看
前面也是柳家村，此地也叫柳家村
但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家呢？
仁贵：问的是柳迎春
柳氏：哦，柳迎春么？
仁贵：正是
柳氏：啊军爷，她就住在前面
你问她作甚呐？
仁贵：哎，我与她带来万金家书，故而动问
柳氏：这个…请少待
哎呀且住！
想我儿夫离家一十八载
今日才有书信回来
本当向前接取
唉，身上褴褛
我若不去这个书信又不能到手
这，这便怎么处？
自有道理
啊军爷
仁贵：哎？
柳氏：你可知哑谜呀？
仁贵：略知一二
柳氏：有道是这远…
仁贵：远在天边不能相见
柳氏：这近…
仁贵：哦，莫非就是薛大嫂？
柳氏：不敢，仁贵之寒妻哦
仁贵：哎呀呀，来来来，重见一礼呀
柳氏：方才见过礼了
仁贵：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啊
柳氏：是啊，好一个礼多人不怪
军爷，请拿书信来
仁贵：呃，请少待
哎呀且住！
想我离家一十八载
但不知她是怎样地度日
有了，待我来试探试探呐
啊大嫂
柳氏：军爷
仁贵：我对你实说了吧
柳氏：有话请讲
仁贵：我那薛大哥，将大嫂你卖与我了
柳氏：哦？！他将我卖与你了？
仁贵：正是
柳氏：你有何为证？
仁贵：有字据为证呐
柳氏：好，拿来我看
仁贵：诶，字据被你拿去，三把两把扯碎
为军的岂不落一个人财两空吗？
柳氏：依你之见？
仁贵：依我之见，去往前村
请来三老四少，我们同拆同观
柳氏：此事当真？
仁贵：当真！
柳氏：果然？
仁贵：哪个哄你不成啊？
柳氏【哭头】
啊
狠心的强盗哇
（仁贵：骂起我来了）
【西皮快板】
指着强盗高声骂
无义的儿夫骂几声
低下头来心暗忖
（柳氏：哎军爷，你看那厢有人来了！）
（仁贵：哪厢有人？）
（柳氏：在那里呢）
（仁贵：啊在哪里，待我看来在哪里）
（仁贵：无有啊，到底在哪里？）
【西皮摇板】
急忙关上这寒窑的门
仁贵：妻呀！
【西皮摇板】
柳氏快快开窑门
我是仁贵转回程
柳氏【西皮快板】
先前说是当军的人
如今又说夫回程
说得明来再相认
说得不明罪非轻
仁贵：妻呀！
【西皮导板】
家住绛州县龙门
【西皮原板】
薛仁贵好命苦无亲无邻
幼年间父早亡母又丧命
撇下了仁贵无处生存
常言道姻缘一线引
柳家庄上招了亲
你的父嫌贫心太狠
将你我二人赶出了门庭
夫妻们双双无投奔
【西皮流水】
在破瓦寒窑暂存身
结交了兄弟们周青等
跨海征东把贼平
喜得狼烟俱扫尽
保主圣驾转回京
前三日修下了辞王的本
特地回来探望柳迎春
我的妻若是不肯信
来来来，算一算
算来算去十八春
柳氏：呀
【西皮摇板】
听一言来喜不胜
果然儿夫转家门
开开窑门重相认
仁贵：柳氏！
柳氏：你是薛郎？
仁贵：是啊
柳氏：回来了？
仁贵：回来了！
柳氏：喂呀…
仁贵：不要哭，你丈夫回来了哇
柳氏【西皮摇板】
好似枯木又逢春
柳氏：啊薛郎
仁贵：哎
柳氏：你可好哇？
仁贵：我好
柳氏，你可好哇？
柳氏：我也好
几载不见，你倒老苍了，我不认识你了
仁贵：哎呀呀，几载未见，你的容颜不如先前了哇
柳氏：是啊，老了
仁贵：唉，这才是
（念）
战火将军边庭老
柳氏（念）
红粉佳人白了头
仁贵：彼此
柳氏：一样
啊…
哈哈哈哈
柳氏：啊薛郎
仁贵：哎
柳氏：你临行之时说了几句言语
你还记得呀？
仁贵：哎呀，什么言语？我倒忘怀了
柳氏：你言道此番前去投军
若是做官，回来见我
仁贵：哎
柳氏：若是不做官么，就不回来了
仁贵：嗯
柳氏：今日回来，一定是做了官了
仁贵：哎
柳氏：但不知做的是什么官呐？
仁贵：唉，再不要提起！
早去三天也好，晚去三天也好
柳氏：嗳，不迟不早是刚刚的凑巧
仁贵：嘿，凑巧么倒凑巧
做了一名马头军回来了
柳氏：哦？马头军
仁贵：哎
柳氏：哎呀这马头军有多大的前程呐？
仁贵：哦，马头军大得很呐
柳氏：哦，大得很？
仁贵：哎，大得很
柳氏：哎呀但不知有多少品？
仁贵：啊慢来慢来，待我来算算
哎呀这个马头军么
哎，有七八十来品
柳氏：哎呀呀，妙啊妙啊
我儿夫不做官么就不做官
今日做了官么就是七八十来品喏！
啊薛郎
仁贵：哎
柳氏：但不知你全管些什么呀？
仁贵：嘿嘿，还是与人家看马呀
柳氏：怎么？还是与人家看马？
仁贵：哎，与先前一个样啊
柳氏：好，有心胸！
仁贵：本来的有心胸
柳氏：有志气！
仁贵：我的志气还小吗？
柳氏：哎呀天呐！
我指望他做官回来见我
谁知他一十八载今日回来
还是与人家看马
我柳迎春好命苦哇
仁贵：嗳，我不回来你盼我回来
我如今回来你就是这样哭哭啼啼
哎，我在家住上个三两天，我还是出外呀
柳氏：啊薛郎
不要生气了
仁贵：嗯
柳氏：我来问你呀
仁贵：问我什么？
柳氏：我公婆死后葬埋在何处？
仁贵：哦，葬埋在龙头山上
柳氏：依我看来不叫龙头山
仁贵：哦？不叫龙头山叫做什么山？
柳氏：叫做马头山
仁贵：呃，怎么叫做马头山？
柳氏：你想啊
你在家的时节与人家看马
出外一十八载今日回来
还是与人家看马
岂不是马头山么？
这也是你们家坟地里的风水哟
仁贵：嗳，龙头山
柳氏：马头山喏
仁贵：龙头山
柳氏：马头山
仁贵：龙头山
柳氏：马头山，马头山，马头山！
仁贵：龙头山，龙头山，龙头山！
柳氏：马头山！
仁贵：好好好就是马头山
哎，柳氏，我来问你
我岳父岳母二老死后葬埋在何处？
柳氏：我爹娘死后葬埋在凤凰山上
仁贵：哎呀到了他们家就是凤凰山了
嘿嘿，依我看来也不是凤凰山
柳氏：叫做什么山呢？
仁贵：改名叫做穷苦山
柳氏：何谓穷苦山呐？
仁贵：你想啊，我在家的时节你就住这个破窑
我出外一十八载如今回来，你还是住这个破窑
这也是你父母生下你这苦命的女儿
嘿嘿，这也是你们家坟地里的风水呀
柳氏：嗳，凤凰山么，什么穷苦山
仁贵：穷苦山，本来是穷苦山
柳氏：凤凰山
仁贵：穷苦山
柳氏：凤凰山，凤凰山，凤凰山！
仁贵：穷苦山，穷苦山，穷苦山！
柳氏：凤凰山！
仁贵：凤凰山？
柳氏：凤凰山！
仁贵：好好好，就是凤凰山
柳氏：啊薛郎
仁贵：哎
柳氏：我来问你
仁贵：哎
柳氏：我在这寒窑受苦，我为的是哪一个哇？
仁贵：啊？你为的是哪一个？
柳氏：我哇…
仁贵：呃？
柳氏：我为的就是你么
仁贵：哎，柳氏，我来问你
我在外与人家看马，我为的是哪一个？
柳氏：你为的是哪一个哇？
仁贵：嘿嘿，我为的就是你这苦命的人儿呀！
柳氏：噢？你为的是我么？
仁贵：啊，我不为你，我还为这个破窑吗？
柳氏：唉，我乃受了多少饥寒之人
你要少来拿话气我哇
仁贵：哦，我乃行路之人，你不要怄我呀
柳氏：哎呀你可气，气，气死我了
仁贵：哎呀不要气坏了她，对她实说了吧
哎柳氏不必痛哭
我与你带一件好宝贝来
柳氏：哎呀呀，你还有什么好宝贝？
也不过是马刷子，马挠子，马鞭子，马嚼子呀
还有什么好宝贝呀
仁贵：哦，怎么尽在马上打搅哇？
不是那样的东西
拿去看来
柳氏：拿过来
（柳迎春接印看。）
哎呀呀我道是什么好宝贝
原来是块生黄铜啊
吃也吃不得，用也用不得
要它何用？
（薛仁贵接印。）
仁贵：哦哟，拿过来呀
哎呀这样的莽撞啊
哼，我对你实说了吧
为丈夫保定唐王跨海征东
挣下的汗马功劳，官封平辽王
这是平辽王的虎头金印
生黄铜？生黄铜你们家有几块？
啊？你们家有几块？
嘿嘿，不开眼呐！
柳氏：啊薛郎
仁贵：哎
取金印拿来我再看上一看
仁贵：嗳，生黄铜不用看了
柳氏：嗳，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仁贵：一定要看？
柳氏：快些拿出来，快些
仁贵：仔细了呀
柳氏：晓得
仁贵：哎哟
哎
哎呀，这样的取笑哇
柳氏：哦，原来是金印呐
仁贵：哼，哪里是假的？
柳氏：哦，金子啊？
仁贵：哎
柳氏：啊薛郎，这就好了
仁贵：怎么好了？
柳氏：你我夫妻有了这块金子
仁贵：呃
柳氏：去到市上换些银钱，买些柴米
够你我夫妻吃半辈子的了哇
仁贵：你拿过来呀
（薛仁贵接印。）
哎呀，险些将我平辽王吃在你的腹内呀
柳氏：哎呀我是饿怕的了
仁贵：不妨事，我回来了哇
柳氏：请坐
仁贵：请坐
呵呵呵
柳氏：薛郎请坐
仁贵：请坐
柳氏，我口中焦渴，拿茶来我吃
柳氏：寒窑内哪里来的茶呀
仁贵：有什么？
柳氏：白滚水
仁贵：好，快快取来
柳氏：待我取来
【西皮摇板】
用手取过白滚水
付与薛郎解渴津
仁贵【西皮摇板】
用手接过白滚水
浑浊不用泼埃尘
仁贵：哎呀乌涂的很呐
柳氏：不用就罢
仁贵：啊柳氏，我腹中饥饿，有什么饭食拿来我吃
柳氏：唉，寒窑内哪里来的饭食啊？
仁贵：你吃什么？
柳氏：鱼羹
仁贵：什么叫做鱼羹？
柳氏：鲜鱼煎成的羹呐
仁贵：哎好好，也是好的，快快取来
柳氏：待我取来
【西皮摇板】
忙将鱼羹拿在手
付与薛郎他尝尝新
仁贵：【西皮摇板】
用手接过鲜鱼羹
这样的腥气实难闻
仁贵：拿了去吧
哎呀呀好大的味气呀
柳氏：不用就罢
仁贵：哎呀不用了，不用了
柳氏：喔…
薛郎怎么样了
仁贵：哎，我行路辛苦，我要安睡了
柳氏：这外窑不洁净
仁贵：哪里洁净？
柳氏：待我与你打扫后窑哇
仁贵：怎么，还有后窑？
柳氏：正是
仁贵：好，快去打扫打扫
柳氏：薛郎啊
【西皮摇板】
你去投军十八春
妻子为你我受苦情
（仁贵：是啊是啊）
今日等来我是明日也等
（仁贵：哎，等我，我就回来了哇）
柳氏：薛郎啊
【西皮摇板】
等你回来——
（仁贵：怎么样？）
我好做做夫人
（柳迎春下。）
仁贵【西皮摇板】
柳氏面目红一阵
莫非暗地有情人
出得窑门观动静
四下并无一个人
将马拴在柳荫境
马鞍放在地埃尘
东张西望来观定
（薛仁贵进窑四下张望，望见男鞋一只。）
【西皮散板】
这只男鞋事有因
仁贵：且住，想我离家一十八载
这只男鞋是哪里来的？
哦，呵，是了
方才见柳氏情意不正，必有私通
有了，我不免将她唤将出来
用剑将她杀死
哎，我就是这个主意
柳氏，与我走了出来呀！
哎呀气死人呐！
（柳迎春上。）
柳氏【西皮摇板】
正在后窑打扫净
薛郎唤我为何情
仁贵：好贱人！
（薛仁贵持剑欲杀，两遇合。）
（柳迎春以箕簸抛，夺剑咬薛仁贵手。）
（薛仁贵踏柳迎春足，柳迎春坐地下。）
仁贵：哎松口！
你与我死啊！
柳氏：啊薛郎
我正在后窑与你打扫
忽然将我唤出来
也不问青红皂白，仗剑就砍
难道说，我还做出什么丑事来不成么？
仁贵：嘿嘿，不用问了，糊里糊涂死了吧
柳氏：啊薛郎，我来问你
有道是拿贼？
仁贵：要赃
柳氏：这捉奸呢？
仁贵：要双
柳氏：好，你拿出赃证来我是立刻就死
仁贵：好
柳氏：看你拿出什么赃证来
仁贵：嘿嘿，这不是你的赃？
这不是你的双？
嘿嘿，你就是与我快快地死，死啊！
（薛仁贵掷鞋，柳迎春拾看，笑。）
柳氏：哎呀，我道为了何事着急
原来为我儿一只鞋哟
嗯，他那样的可恶
待我来气他一气呀
啊薛郎
仁贵：哎
柳氏：你问的是这穿鞋的人儿么？
仁贵：啊，我不问穿鞋的
难道我还问他们穿靴子的不成么？
柳氏：这穿鞋的人儿比你强得多哟
仁贵：着哇！
他自然比我强得多，嘿嘿
我都有了这个讨厌的东西了哇
（薛仁贵抬须。）
柳氏：不但比你强得多
自你去后，我还靠着他吃饭呢
仁贵：着哇！你自然靠着他
你靠着我哇，也就把你饿干了哇
柳氏：不但靠着他吃饭
还有新鲜的事儿喏
仁贵：啊？什么新鲜的事儿？
柳氏：若是到了晚来…
仁贵：呃？
柳氏：我还与他在一处…
仁贵：怎么样？
柳氏：睡觉呢
仁贵：哎呀你这个贱人，无有廉耻了
你要不死啊，嘿嘿，我要碰了啊！
（薛仁贵以头碰壁，柳迎春拦。）
柳氏：哎薛郎不要如此
仁贵：啊你还是与我死啊！
柳氏：哎呀呀不要气坏了他
待我对他实说了吧
啊薛郎
仁贵：哎~
柳氏：不要生气了
难道说当真的忘怀了么？
仁贵：忘了什么？
柳氏：你投军的时节，为妻身怀有孕
将将的三月，怎么就忘怀了？
可是有的？
仁贵：哦不错，有的
柳氏：你还言道
仁贵：嗯？
柳氏：生男取名丁山，若是生女取名金莲
仁贵：呃
柳氏：可是有的啊？
仁贵：哦不错，有的有的有的
柳氏：你去后不满七月
仁贵：呃？
柳氏：为妻生下一子
仁贵：哦
柳氏：取名丁山
仁贵：哦
柳氏：啊薛郎
仁贵：哎
柳氏：你来算算
仁贵：哎
柳氏：此子今年多大年纪了？
仁贵：哎，嗯一十七岁
柳氏：一十七岁？
仁贵：嗯
柳氏：一十七岁，这只男鞋他穿得穿不得？
仁贵：哎呀她倒端起来了
（薛仁贵以鞋比脚。）
一十七岁的孩子么
哎，正穿呐
柳氏：拿过来！
仁贵：哎呀
柳氏：不要脏了我儿子的鞋哟
仁贵：哎呀呀，她倒了不起了哇
柳氏：不问青红皂白仗剑就砍
我既做了这样的丑事
仁贵：怎么样？
柳氏：也不用你来杀我
仁贵：怎么样？
柳氏：我自己死了吧
仁贵：啊柳氏不可不可
柳氏：我自己死了吧
（柳迎春持剑作自刎状，薛仁贵夺剑。）
仁贵：拿来拿来
哎，妇道人家拿刀动剑成什么样子？
柳氏：嗳，我是再也不敢养儿子的了哇
仁贵：哎呀，哎呀呀
薛礼呀薛礼，你真真岂有此理
你还是平辽王就是这样的莽撞
有了，不免向前赔个礼儿也就完了
啊柳氏，为丈夫的错了
喏喏喏，我这厢赔礼了
（薛仁贵作揖，柳迎春回头背。）
啊柳氏，为丈夫的错了
喏喏喏，我这厢跪下了
（薛仁贵欲跪，柳迎春忙扶。）
柳氏：哎呀
仁贵：怎么样？
柳氏：哎呀快些请起呀
仁贵：哎
柳氏：我啊
仁贵：哎
柳氏：是与你玩耍的呀
仁贵：哎呀，耍出汗来了啊
柳氏：请坐
仁贵：柳氏，将丁山唤来，我父子相见
柳氏：哎呀，不是你提起我倒忘怀了
他此时不在窑内
仁贵：哪里去了？
柳氏：汾河湾打雁去了
仁贵：啊？！柳氏，我来问你
这窑前窑后，可有别人家孩童会打雁？
柳氏：不是我与你夸口哇
只有你我的儿子，并无第二
仁贵：哎呀柳氏，我来问你
你我的儿子身穿？
柳氏：布衫
仁贵：左手？
柳氏：弹弓
仁贵：右手？
柳氏：鱼镖
仁贵：哎呀！
（薛仁贵晕坐。）
柳氏：那就是你我的儿子，他少时就要回来的哟
听说儿子会打鱼雁，一笑都会笑死过去了
薛郎醒来
薛仁贵【西皮导板】
听罢言来吓掉了魂
【叫头】
丁山！
我儿！
唉，儿啊！
柳氏：嗳，我是儿子他的娘啊
仁贵【西皮散板】
冷水浇头怀抱冰
适才打马汾河境
见一玩童显奇能
弹打南来张口雁
枪挑鱼儿水浪分
柳氏：是啊，那就是你我的儿子
他少时就要回来的呀
仁贵：他呀…
唉，他不回来了哇！
【西皮散板】
本当对她来言定
又恐急坏这受苦的人
柳氏：啊薛郎
仁贵：呃
柳氏：你讲了半日我是一句也不明白呀
仁贵：哎呀妻呀！你有所不知
适才行在汾河湾，见一玩童在那里打雁
忽然来了一只猛虎，又恐伤害娃娃
是我用袖箭误将他…
柳氏：啊薛郎，怎么样啊？！
仁贵：射死了！
柳氏：哎呀！
（柳迎春晕坐。）
仁贵：哎呀柳氏醒来，柳氏醒来！
柳氏【西皮导板】
听说娇儿丧了命
【叫头】
丁山！
我儿！
哎呀儿啊！
【西皮散板】
好似钢刀刺我心
我儿与你何仇恨
（仁贵：这是哪里说起呀？）
为何害他的命残生
（仁贵：哎呀悔不及了！）
罢！
恨你不过下口咬
看你心疼就不心疼
柳氏：薛郎啊！
你将我儿打死，尸首今在何处？
仁贵：现在汾河湾
柳氏：快快收殓起来吧
仁贵：随我来呀
柳氏：丁山！
仁贵：我儿！
（薛仁贵、柳迎春同叫。）
（柳迎春跪地，薛仁贵拉柳迎春跪跑同下。）
（完。）